浮生若茶 賞析
茶葉因沸水才釋放出深蘊(yùn)的清香,生命也只有遭遇一次次挫折,才能留下人生的幽香……
一個屢屢失意的年輕人迢迢來到普濟(jì)寺,慕名尋到老僧釋圓,沮喪地對老僧釋圓說:“像我這樣屢屢失意的人,活著也是茍且,有什么用呢?”老僧釋圓如入定般坐著,靜靜聽著這位年輕人的嘆息和絮叨,什么也不說,只是吩咐小和尚說:“施主遠(yuǎn)途而來,燒一壺溫水送過來?!毙『蜕兄Z諾著去了。稍頃,小和尚送來了一壺溫水,釋圓老僧抓了一把茶葉放進(jìn)杯子里,然后用溫水沏了,放在年輕人面前的茶幾上,微微一笑說:“施主,請用些茶。”年輕人俯首看看杯子,只見杯子里微微地裊出幾縷水汽,那些茶葉靜靜地浮著。年輕人不解地詢問釋圓說:“貴寺怎么用溫水沖茶?”釋圓微笑不語,只是示意年輕人說:“施主請用茶吧?!蹦贻p人只好端起杯子,輕輕呷了兩口。釋圓說:“請問施主,這茶可香?”年輕人又呷了兩口,細(xì)細(xì)品了又品,搖搖頭說:“這是什么茶?一點茶香也沒有呀。”釋圓笑笑說:“這是閩漸的名茶鐵觀音啊,怎么會沒有茶香?”年輕人聽說是上乘的鐵觀音,又忙端起杯子吹開浮著的茶葉呷兩口又再三細(xì)細(xì)品味,還是放下杯子肯定地說:“真的沒有一絲茶香。”
老僧釋圓微微一笑,吩咐門外的小和尚說:“再去膳房燒一壺沸水送過來?!毙『蜕杏种Z諾著去了。稍頃,便提來一壺壺嘴吱吱吐著濃濃白氣的沸水進(jìn)來,釋圓起身,又取一個杯子,撮了把茶葉放進(jìn)去,稍稍朝杯子里注了些沸水。放在年輕人面前的茶幾上,年輕人俯首去看杯子里的茶,只見那些茶葉在杯子里上上下下地沉浮,隨著茶葉的沉浮,一絲細(xì)微的清香便從杯子里裊裊地溢出來。嗅著那清清的茶香,年輕人禁不住欲去端那杯子,釋圓微微一笑說:“施主稍候。”說著便提起水壺朝杯子里又注了一縷沸水。年輕人再俯首看杯子,見那些茶葉上上下下沉沉浮浮得更嘈雜了。同時,一縷更醇更醉人的茶香裊裊地升騰出杯子,在禪房里輕輕地彌漫著。釋圓如是地注了五次水,杯子終于滿了,那綠綠的一杯茶水,沁得滿屋津津生香。
釋圓笑著問道:“施主可知道同是鐵觀音卻為什么茶味迥異嗎?”年輕人思忖說:“一杯用溫水沖沏,一杯用沸水沖沏,用水不同吧?!?釋圓笑笑說,用水不同,則茶葉的沉浮就不同。用溫水沏的茶,茶葉就輕輕地浮在水之上,沒有沉浮,茶葉怎么會散逸它的清香呢?而用沸水沖沏的茶,沖沏了一次又一次,茶葉沉了又浮,浮了又沉,沉沉浮浮,茶葉就釋出了它春雨的清幽,夏陽的熾烈,秋風(fēng)的醇厚,冬霜的清冽。世間蕓蕓眾生,又何嘗不是茶呢?那些不經(jīng)風(fēng)雨的人,平平靜靜生活,就像溫水沏的淡茶平地懸浮著,彌漫不出他們生命和智慧的清香,而那些櫛風(fēng)沐雨飽經(jīng)滄桑的人,坎坷和不幸一次又一次襲擊他們,就像被沸水沏了一次又一次的釅茶,他們在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的歲月中沉沉浮浮,于是像沸水一次次沖沏的茶一樣溢出了他們生命的脈脈清香。
是的,浮生若茶。我們何嘗不是一撮生命的清茶?而命運又何嘗不是一壺溫水或熾烈的沸水呢?茶葉在為沸水才釋放了它們本身深蘊(yùn)的清香。而生命,也只有遭遇一次次的挫折和坎坷,才能留下我們一脈脈人生的幽香!
這篇小說的情節(jié)極其簡單,整個故事只突出一個細(xì)節(jié),其余的描述都成為故事的背景。作者僅通過“倒茶沖水”這一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的生活細(xì)節(jié),即生動傳神地表達(dá)了一份人生的道理,一種社會生存的哲學(xué),以小見大,以淺喻深,充分顯示了作者的寫作功底和剪材水平。全文敘事與抒情巧妙結(jié)合,使讀者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一份人生的教誨,從而引發(fā)我們深層的思索與奮發(fā)的勇氣、堅定的信心。